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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久別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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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久別重逢

孟嫻凝神感應著天道的氣息, 發現並未受到排斥。看來只要不說破,或是產生直接影響,便不會被踢出世界。

她心下稍安,目光隱晦地看向寧為玉, 斟酌著該如何找補。

寧為玉並未糾結此事, 貼心道:“王爺累了, 在此休息一下吧。商王知曉山路難走,回去晚些也正常。”

孟嫻點頭應下,寧為玉取出巾帕擦了擦, 二人並肩坐在一塊平緩的大石上,靜默的氛圍中, 他隨手扯下幾根草葉, 三兩下編了一只小螞蚱遞給孟嫻。

“商國雖不下雪, 草葉卻也幹枯了。待到來年春天, 為玉編花環給王爺。”

孟嫻指尖摩挲著小小的草編螞蚱,垂眸淺笑,輕聲應和。

“好。”

希望這一次,寧為玉能夠活過春天。

**

休息片刻後,二人返回暫時落腳的山谷。

谷中, 付白羽神色激動,捧著一柄寶石長劍。

“這是我娘的劍!”

她眷戀地撫摸著流光溢彩的寶石劍鞘, 遺憾道:“可惜也只有這柄劍了, 我找遍山谷,也未見半塊屍骨。”

孟嫻剛要開口安慰,就見她神色一肅, 認真道:“既如此,我便把這柄劍當作母親來盡孝!”

說罷, 付白羽解開數個小包袱,掏出胭脂水粉、衣裙繡鞋,給這柄長劍打扮了起來。

本就嵌滿寶石、華美異常的寶劍頓時更加嬌艷了。

桃色的胭脂打在劍柄處,海棠色的綢緞與軟煙羅輕紗層層裹著劍身,再撲滿香粉。

末了,兩只繡鞋一上一下的套在劍柄和劍尖上。

付白羽默默流著淚,起身挖了個不大不小的坑,小心地將盛裝打扮的寶劍端正放入。

退後三步,她跪在冢前,在木板上刻下“先妣付晚筠”幾個字,聲音哽咽。

“娘,女兒不孝,來遲了……”

孟嫻輕輕拍了拍她,無聲安慰,寧為玉亦是斂容,嚴肅地站在一旁。

孝悌之義,親親之情,世間無人不為其動容。

付白羽抹去眼淚,剛要起身為墳冢填土,忽然一個滿頭雜亂紅發,舉止癲狂的男子沖了過來,從敞開的墳冢中搶了寶劍就跑。

“啊啊!”付白羽駭然,大喊:“放下我娘!”

不必孟嫻開口,寧為玉即刻飛身而起,迅速出手制服紅發男子,將寶石長劍奪回,還給了付白羽。

“娘親”失而覆得,付白羽心有餘悸的緊緊抱著,看向那劫娘賊的眼光分外仇恨。

“做賊就算了,還不穿衣服,不守男德!”

男子滿頭耀眼的紅發,胡須蓬亂,□□著上身不住掙紮,眼神混沌,一言不發。

孟嫻看到他掙動間,身上有點點紅色的微光破體而出,蓬發與胡須間露出的雙眼也有幾分眼熟,忍不住走上近前,想要仔細看看。

男子身上的光芒忽地熾盛了一瞬,他猛地甩開寧為玉的壓制,向外逃去。

即便只是一瞬,孟嫻也看得清清楚楚,那是神光。

孟嫻一驚,擡手就將九冥轉魂鼎扔了出去。

男子被飛來一鼎砸得趔趄,險些摔倒,在地上狼狽的滾了一圈後,覆又起身。

孟嫻急道:“為玉,抓住他!”

寧為玉二話不說,疾跑而去擒住那個男子,在其掙紮時,更是毫不留情,“砰砰”兩掌直擊天靈蓋,拍得他目眩神迷,不知東南西北。

打的半暈之後,他還解下自己的外袍,嚴嚴實實地裹住男子半裸的身體,一臉戒備。

商王的嘴巴雖討人厭,卻也從不說假話,這個男人,確實不知羞恥,不守男德。

男子蓬發髭須,看不清楚面目,孟嫻小心的湊近,試圖伸手撥開他的鬢發,一睹真容。

“如此不守男德的男子,臟了王爺的手。”寧為玉皺眉,伸手攔住。

他嫌棄地瞥了眼手下的男子,十分不滿:“王爺不必看臉,單說他這身材,就遠不如為玉。”

孟嫻:“……”

她聲音艱澀:“我倒不是因為這個。”

寧為玉滿臉戒備,醋意大發,付白羽也是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。

孟嫻思索後決定還是尊重這個世界的風俗,身為女子,要為保全男兒家的清白考慮,非禮勿聽,非禮勿視。

她拜托寧為玉:“我或許認識他,你試試剃掉他的胡須,讓我看看面容。”

寧為玉不是很情願,卻也不想拒絕孟嫻。

他一邊為陌生男子剃掉蓬亂的胡須,一邊嘴裏還不饒人:“這難道是王爺曾說過的,不挑食的小郎君?”

孟嫻無奈:“這明明是你說過的。”

寧為玉還欲再問,孟嫻直接道:“挑食也好,絕食也罷,我獨獨不愛什麽都吃的。”

寧為玉失笑,終於收斂了醋味。

男子不住地掙紮,寧為玉每剃幾刀,都要騰出手來敲他幾下暴擊,讓他重歸安靜。

好不容易剃幹凈胡須,卻又多了一臉的青紫瘀傷。

孟嫻仔細辨認了許久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久久的沈默後,她驚疑著叫出那個久違的名字。

“赤堯?!”

男子聽聞這個名字,怔楞一瞬,而後神色愈發癲狂,拼命掙紮起來。他面露痛楚,赤色的微芒不斷從體表破出、散逸

孟嫻心道不好,赤堯神智全無,無法控制自身神力,再這樣下去,他很快就要消散了。

雖不知故友為何死而覆生,但他曾舍身殉道,有大功德,飲下轉魂湯,因果之力或許可以助他度過此劫。

“為玉,按住他!”

寧為玉皺眉應是,手臂上肌肉鼓脹,狠狠一擊壓在男子的肩胛上,迫使他跪坐於地,曲起膝蓋頂住腰窩,將他雙手反剪於背後。

孟嫻適時而動,單手鉗住赤堯的下頜,捏開嘴巴,將轉魂湯強行灌了進去。

轉魂湯蘊含著因果道則的力量,甫一入體,便自發為他修補起神識來。

一碗飲盡,赤堯的目光逐漸恢覆了清明。

眼前的情景頗為怪異。

兩位好友一前一後,一個擒住他的雙臂,單膝壓在背上,強迫他跪倒,一個掐著他的脖子,手持法器虎視眈眈。

沒必要,真的沒必要。

“孟嫻,祈元,放開吧。”

赤堯聲一出口,是令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啞。

孟嫻松了口氣,如言松手。

寧為玉卻眉頭微皺,反而抓得更緊了些。

他喊祈元,和我寧為玉有什麽關系。

一個幾息前還神智全無,話都不會說的野人,若是再度發狂,傷了王爺可怎麽辦。

“祈元?”赤堯困惑地扭頭看他。

孟嫻尷尬地咳了一聲,提醒道:“他是寧為玉。”

“為玉,放開他吧。”

寧為玉冷哼一聲,松開手站到孟嫻身後,雙手端正的袖在身前,久違地戴上嬌夫面具,斂容垂首,溫柔恭順。

不知哪裏來的野男人,也想和他比?

赤堯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好友、堂堂戰神一副恭順的樣子,忍不住問:“你吃錯藥了?”

寧為玉面露輕蔑,連一個眼神都欠奉:“粗俗!”

赤堯攏了攏身上唯一一件外衫,看看左右,實在搞不清楚狀況。他忍不住問孟嫻:“你給他下藥了?”

孟嫻還沒說什麽,寧為玉先一步上前扯住他的衣襟,“我家妻主剛救了你,莫要口出狂言!”

“!!”赤堯錯愕不已,什麽妻主?

戰神和孟君不但在一起了,還是入贅?

孟嫻實在看不下去了,冒著風險破開禁制,偷偷為他傳去一抹神識,講清來龍去脈。

看到孟嫻記憶中自己的野人樣子,赤堯沈默不語,停止掙紮,木然地被寧為玉拉著衣襟,仿佛一個被玩壞了的破布娃娃。

眼睛一閉一睜,五百年就過去了,上神變野人。

他的臉面,就這麽沒了?

“你們在做什麽?!”

一片柳葉飛來,寧為玉拉著孟嫻閃身躲過。擡眼看去,只見一個中年女子從遠處急急奔來,口中斥責:

“小紅智力低下,你們不要欺負他!”

場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靜,孟嫻忍不住深吸一口氣,目光難言的看向神君舊友,顫聲喊出那個名字。

“小紅?!”

還智力低下?

寧為玉嫌棄萬分,一聲冷哼:“庸俗至極!”

赤堯忍不住閉上雙眼,試圖逃避這份神生不能承受之重。

上神有自己的驕傲,他可以殉道而死,卻不想羞憤而死。

記憶中,上一刻他還在冥河之畔瀟灑的揮別諸位好友,懷揣著無盡的蒼生之愛,自碎神格,舍身殉道。

下一刻,他便衣衫不整的出現在了深山中,被孟君掐著脖子灌湯,被戰神提著後頸剃須凈面,還當成情敵一般地冷嘲熱諷。

最後,還要被一個凡人女性說成是智力低下,取名叫小紅。

累了,毀滅吧。

這條命不要也罷。

**

夜幕將至,山洞中升起篝火,幾塊野薯埋在火炭邊,散發出香甜的味道。

孟嫻環顧洞內,打磨平整的石床、手工打造的置物架、獸皮被褥,生活用品一應俱全,一看就是久居在此,用心經營過的。

孟嫻問:“你們一直在這裏生活嗎?”

付晚筠點頭,看著墻上的刻痕,嘆息道:“二十年,我已在這山中生活了足足二十年,小紅應當比我更久。”

“小紅智力低下,常年在山中亂竄,餓極了才來我這搶東西吃,我也只是偶爾才能看到他。”

赤堯:“……”

問你就問你,提我幹什麽。

付晚筠回憶往昔,將這二十年的經歷娓娓道來。

“入山那日,紅光大盛,地動山搖,我在震蕩中失去了意識,再醒來時,山路皆被巨石封死。二十年裏我走遍山谷,兜兜轉轉,卻始終找不到出去的路。”

付白羽緊貼在母親身邊,殷勤地給她剝了個烤薯,滿臉心疼。

付晚筠目光轉向赤堯,“那日,我看到小紅身上迸射紅光,飛葉碎石皆圍繞著他卷成風漩,十分奇異。我便猜想,他或許就是土司們常說的山神了。”

“不過,他除了會發光也沒什麽別的本事,不會說話,吃的還要搶我的。”

赤堯面露愧色,承諾:“我會多還你一些的。”

付晚筠嚇了一跳:“你會說話了?”

赤堯有些難為情,點頭道:“我名赤堯。”

付晚筠好奇:“所以,你真是這十萬大山的山神嗎?”

赤堯自然是否認的,他是神,卻不是山神。

付晚筠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,當即下了定論:“我早說這世上是沒有神的!”

赤堯尷尬垂頭,沒有辯解。

孟嫻不動聲色地咬著野薯,更是未置一詞。

天界高渺,神仙無法照拂到每一個凡人的悲喜,想要過好這一生,終究要靠他們自己。

不知有神,凡事皆以人力搏之,挺好的。

反而是寧為玉若有所思,眼神瞟過孟嫻的袖口,意有所指:“我倒覺得這世界上是有神的,神女愛世人,美麗而又慈悲。”

付晚筠被肉麻地打了個寒顫,犀利發問:“是不是還非你不娶,對你一心一意?”

寧為玉赧然垂首,耳尖微紅。

付晚筠大搖其頭,呵,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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